江慕寒_差不多是只废豹了

原名迟归,更名江慕寒。
杂食爱好者。神隐。
喜欢存一堆手写稿不打出来自己看着。

[白狄]崇拜(择芜番外一)

他存一缕残魂,守于篁竹深处。不求续写尘缘,只思再会一面。

一眼,便是万年。   ——序

 

李白最后还是回到了碧空海,回到了这片几乎承载了他们之间一切的竹林,重建了那个在他离开后的动荡中被波及摧毁的竹屋。

理所当然的,青丘族灭,白龙族后继无人,才沉寂未久的天下在白龙决定灭青丘之时就蠢蠢欲动,林主大人他们的行动无疑是又添了一把火,彻底拉开了乱世的帷幕。

只是这些和那两个人都没有都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的约定也终究是完成了——林主大人陪着李白,一起走遍了万水千山,甚至漂洋到了另一个大陆,见识了异域风情。

我曾对李白口出恶言,我说我不羡慕他了,我恨他。

可我同时又做不出那样深沉的恨意。

因为他和林主大人已是一个人了,灵魂都相互交缠,永生永世也不会分开。

 

作为一只先天性就无法化形的百灵鸟妖,我无疑是妖中的异类。

人痛恨我是妖,妖鄙弃我不算妖。

后来有些阴阳道士给我这样的存在分了类,叫精怪,着重怪,精只是加了一字读着方便。

鸟怪,怪物,我似乎永远没法子逃开这个“怪”字,永远没法子逃开嘲弄。

 

可是我遇到了一个竹妖,或者说一位少年,一位阴阳师。

他的每一个身份,都脱不开“怪”。

我亲眼目睹了他为救一个青丘的狐妖被师门之人生生打到踏入黄泉。

我刚叹一句人世更赛妖界险恶,就瞧见那少年胸前挂着的竹叶一闪,紫色更重了些,飘飘然便落在了林心那棵紫竹之下。

等到那群人簇拥着所谓长老离开,我飞到了那棵紫竹旁上下看了看,想起这少年凭借着阵法咒术和几枚低阶的符挡了许久,其中固然有对地形的熟悉和预备的布置,但也不可否认他有着天纵之才。

没想到就这样甘愿为妖丧生,就连魂魄都喂了紫竹。

这般天赋,怎么就偏偏想不开呢?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那时我羡慕他,嫉妒他,又觉着他做了天底下最蠢的事情,因为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可偏又隐隐的向往。

所以我只是看了看便离开了。

——纵然体质特殊能躲过护宗的阵法,我的真身也瞒不过这帮阴阳师的眼睛。况且我可不愿为了无缘无故的人丢了性命。

 

时间流传间,盛极一时的阴阳道到底是腐朽了,败在了人性面前,在波及众多的内战中没落下去,很多宗门消失,各类妖怪占据了曾经只能被大宗大派占领的灵地。

我躲着一只隼妖,七躲八闪又闯回了先前的竹林。

出狼窟,入虎穴。

我小心翼翼的在竹林内辗转,凭借对气息的感应一点点从各处大妖的地盘中穿梭而过,见林心紫竹哪儿没什么气息就避了进去,却不想那紫竹面前忽然幻化出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他竟然在与紫竹的灵魂斗争中胜了——开口的声音清冽如泉。

“我知道你,也见过你。”

我震惊与他的灵识强悍,还有他这样竟然也能在竹林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不想因为得寸进尺惹恼整片竹林罢了。”他似乎是能猜出我的心思,追杀我半月有余的隼妖的惨叫声响彻天空“就像这样。竹林有自卫意识。不够强又气势汹汹的家伙闯入就会被视为冒犯。”

“不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话里是满载的野心,让我吃惊,一身热血一瞬沸腾,反驳与质疑还未出口,就在看到他透亮眼眸的瞬间平静下来,一种坚定油然而生——他能做到。

我看着他身后的紫竹,看着他腰间的竹叶,不由反问自己:一个能撑过与新躯体相合那种揉筋锻骨的灭顶之痛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我在林心留了下来,看着这少年逐渐成长。

看他为阴阳术和妖力的难以融合屡次呕血,看他一点点将竹林的力量化为己用;看他心狠手辣地除掉阻碍在面前的林中大妖,却又对或避难或投奔的小妖温柔以待;看他对林子附近的人类出手相助,攒下可观的声望;看他最终统治了这片竹林——外界没有人知道藏在阵法内看似强大的碧空海,只有林主一人是客观战斗力。

竹妖资质本平庸,攻击手段比起其他种族来不知欠缺了多少,所以多半都是隐修之士。

可这人永远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平稳,坚实地走在最前面,挡下所有腥风血雨。

 

“林主大人,您为何如此拼命?”四处征伐时我问过他,那时他已经给我取了“无音”这个名字,也庇护了许多小妖。

“为了变强。”哪怕他还没有统一竹林,我们这些被他所庇护的人都愿意叫他一声林主,他也从不推辞,只是不动声色地做了许多。“为了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最开始我不懂这句话的眷恋与狠绝,可当我们终于夺下那片拥有着显像潭的地界时我就明白了。

林主的妖力是依紫竹而起,与竹林紧密相关,必定难以离开竹林太远。所以他只能通过显像潭去看他心中最为挂念的人。而潭水中显出的人我也眼熟的紧——是李白——那个曾经让他用性命救下的小狐狸,这只青丘狐是他最深的执念。

 

颇时竹林里还有几处顽固难平,已成长为青年的人却在谭边一坐就是很久。百年时间,他不在李白身旁,却从未缺席他的成长。直至李白出了净身池,模糊了幼时的记忆,林主大人不顾准备还未完全,拼死攻下了最后一处不平之地,将伤痕累累的自己困在了谭边的山洞,独自疗伤。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运筹帷幄,风轻云淡的人失去理智。

我不由为林主大人鸣不平,不由对李白有所怨怒。

可更怨的是我们自己,作为下属竟什么也不能为所敬爱的人做。

他于我们,无疑是再造之恩。

 

后来林主大人他睁眼便望向潭中,阖目便静心疗伤。

我的心脏仿佛被捏住,疼痛从胸脯蔓延到翅尖,莫名的酸胀充斥了浑身。我死死盯住潭中的紫发狐耳的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只能抓死了脚下的树枝,防住自己受不住冲进潭中,打破幻象。

可是他们若真的能在一起也是极好的。林主大人那么喜欢李白,李白又这么强,至少不会让林主大人伤得那么重了吧?

林主大人也不至于为了能见到他,日日夜夜在此观望了。

如果我有李白那么强就好了。

我曾偷偷琢磨他的剑法,他的诗词歌赋。因为我真实的艳羡他,为他与我们都不同的天赋和实力。

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

 

白龙攻青丘的时候,林主大人眼睁睁看着李白重伤被追杀,看着李白受灭族之痛的折磨。他感同身受的痛苦,却无能为力。他常呆的洞穴地面上血迹斑驳,掌心满是他自责的伤痕,可他终究是离不开林子,这是他的力量源泉——他救不下来他。

林子里的其他小妖们看着这人在李白逃亡的一个月内拼了命的想提高修为,最终走上岔路走火入魔,一夜之间双目猩红,黑发成银丝,看他心若刀绞,不由得叹息。

这是我第二次看他失去理智,状若疯魔。

 

许是上天怜悯,千帆过尽他们终于重逢。

可是那时,受伤的狐狸根本不知道出手相救的竹妖就是当年那个舍命救他的小道士,更不会知道那是这竹妖第一次对人类下杀手。

我瞧着仪态向来整洁端庄,待人也从来礼貌疏离的林主大人在李白这儿破了不知多少个第一次,对他百般呵护又绝口不提往事。我知道林主大人是不想让李白自责,可我还是觉得不公。

凭什么明明两个人的经历却只有一个人倾尽了所有?而另一个人还在警惕这一份好。

可林主的心情是肉眼所见的一日一日的转好,我又觉得无所谓了。

至少,这是良药。

也许李白以为自己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可我们都知道,林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毕竟这是碧空海,是他的竹林,有太多他的眼线。所以大人是知道的,李白通过显像潭看过青丘,注视了那条白龙。

那一日大人险些再度走火入魔,一直没完全治疗好的内伤也有加剧的现象,不过也亏了李白,让他生生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挺了过来,竹林的颤抖也因此而缓和。

我本以为这次过后大人至少也会坦白自己的心意,可他竟然还是什么也不说,在明知李白行为反常的情况下装聋作哑,甚至为了李白一句想吃桂花糕就亲自去学。

然后,就发生了那档子意外。

 

我没想到,枉我们暗示许久,还不如一次意外来得推动的快。

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折腾了一宿,次日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送别的时候我们近乎是欢庆的态度,满心以为他们是要出去游玩。还调笑地请李白照顾好狄大人,那千年之狐也弯眸应下。现在想起来,当时大人的沉默是多么的让人不安。

 

他们只走了五日有余,我就满心满眼都是我们的林主大人,心下念着李白会不会对他更好。于是我偷偷跑到显像潭,但入目的却不是我能想象到的两人亲近的任何画面,而是林主他被两条锁链扣在地上,单膝触地,浑身浴血的模样。而白甲龙枪的敌人,正一步步踏近。

这是什么回事?李白呢?他不是很强吗?为什么狄大人会如此狼狈?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思,莲纹长剑挡住龙枪,古朴的画卷缓缓展开,湖面随着那气息波动又缓缓平静,最后的画面是白龙坠下深渊。

显像潭是灵潭,无法显禁忌之像——那狐狸多半用了禁术。

这些事我自是明白的清楚,但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游玩怎么就成了生死之斗?还是说,那一日的琴瑟和鸣,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美好?

我不敢将我所见告诉旁人,只能忐忑地等待着两人的归来。

我总觉得,那么厉害的两人,一定可以活着回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何况竹林的结局也没有动摇不是吗?

 

终于,在第三日。竹林的结界松动了。

我跟着其他小妖一起跑去迎接,在只看到林主一人和他怀中的青莲剑、元魂珠后心便沉到了谷底,自欺欺人的骗局更被狠狠撕碎。

失魂落魄,衣冠狼藉。他哪里还有一点昔日碧空海之主的模样?

我终于知道了,那禁术的代价大概是青丘族长的全部本元妖力,又以血肉之躯来驱动画卷。而林主怀中的,怕就是李白最后的魂魄。

 

后来,林主他荒废了所有的时间,将一棵棵竹子压缩成块,把烙在心里的模样一遍遍雕刻出来,想做出个和李白一模一样的木偶来复生他。

可尽管最后竹偶雕刻得栩栩如生,林主还是无法将李白残存的魂魄放入。

我们想劝林主放弃,可看着林主的模样,我们哪个都开不了这个口——他眼看着整个世界都化成了尘土,被风一吹散的漫天,他明知道不可能,却固执的抓着最后一点灰死不撒手,还跟每一个过路人怒吼,说这是光,哪怕他自己眼里都是绝望。

 

这样呕心沥血足有一月,他突然将自己收拾干净了,连竹屋里的废料也消失不见。整个都是李白还没有来过的样子。

碧空海之主终于肯迈出竹屋,竹林里的生灵们都聚集过来,恨不得办一个庆典。只是再开心,也没人敢提一句李白,叫一声狐狸,都用着最小心翼翼的态度与他搭话,笨拙的守着他们的守护神。

一日的时间过得飞快,狄大人他几乎与每一个都说了话,留下大把劝解,到了日暮西山,他也面色如常地劝小家伙们不要闹得太晚。

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散去,除了我。

只有我彻夜未眠。

我清楚一个残酷的事实——狄仁杰不可能放下李白。

 

“无音,他拜托你了。替我看看他。”

 

夜深时的传音入耳每一字都如剔骨刀的刃,一点一点对我扒皮去肉,痛的我发不出声音。

林主他最终还是用了禁术。

他以真身紫竹为木,本元尽刻,赐予木偶灵性;他以三魂七魄为祭,融入偶身,一力逆转阴阳。

碧空海的结界散了,而竹屋则被新的阵法覆盖。

狄仁杰他再不能管这竹林了,逗留的家伙多则两月,少则几日,最后还是散了,三三两两,七七八八,只道错付了一场深情。

可我为那句托付留了下来,在显像潭边筑巢,等待着那个紫发狐耳的人。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一年。

当他真的出现时,我有幸旁观了他们的童年。我总算明白了那个小男孩的一往情深,也想起了,他为何是见过我的。

 

偏僻的村庄,父母早亡又天赋异禀的孩童被视作怪物。村中人对其或避而不见,或冷嘲热讽,拳脚相加。只能靠着残羹剩饭,靠着偶尔才有的怜悯,挣扎着活着。而我被初出茅庐的阴阳师追赶,途径这个村庄,在树枝上与他对上了视线。

我作寻常鸟雀在树枝上来回蹦跳,却不想早已被识破真身。

 

当一个人流浪很多年,尝遍时间人情冷暖。终于遇到一个主动来牵他手,交付与他信任,对他说“我需要你的陪伴”的存在。

种族,性别,地位,所有的一切在这时候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让他好。

更何况,这只骄傲的狐狸竟然愿意为他流泪,为他改变。

 

两生两死,他在遇见李白的那刻便是新生。深情错不错付,旁观者又知道什么呢?

我知他存一缕残魂,守于篁竹深处。不求续写尘缘,只思再会一面。

一眼,便是万年。

 

我始终觉得林主他是最好的人,他该配得上另一个最好的人。我明白他最后话里的意思,可我还是忍不住对李白口出恶言,忍不住把真相掀开——忍不住让另一个当事人,感受这一份姗姗来迟的折磨,冰冷而凝滞。

我心里清楚,既然林主选择了李白,那李白就是最好的人。

 

我琢磨过,我知道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哪怕他们带着记忆转世重来,他们也不会有更好的结局了。这是层层掩饰下,因果循环中,命中注定的结局。

如果再来一次,林主大概会远远避开李白,因为他总觉得一切不幸都由自己而起。

而李白这样的人逃不开偏执,他会拼尽全力把自己想要的抓紧在手里,不管是青丘还是别的什么。可这样的偏执,往往伤人至深。

明明并非至善至美,却再难更改。

 

刃底命帐,从未冤结,轮回酬。

此心以誓相剖,何惧生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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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番外完结,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二篇白龙番外待机中,我会先码一个小甜饼。
这篇择芜正文可戳主页或者合集。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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