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寒_差不多是只废豹了

0.

我曾见过一个人，他像是远途的过客，却又在我赖以生存的小镇长久驻足。
而最开始他来的时候，是一双人。

1.

这个小镇不远处有几条交汇的小河，较为偏僻的位置最得过路的行商和江湖人的喜爱。

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野心，多年也不过靠着父辈留下的茶铺维持生活。

滚水，粗茶，白饭，几碟小菜，供过路的游子歇脚，顺便听一听外面的故事。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每日做着熟悉的事，看着不熟悉的人。停顿的便一直停顿，流动的就不绝如缕。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直到终老，可他们的到来使这平淡荡起涟漪。

2.

能注意到他们并不意外，他们一进来就有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

一人白袍，一人黑衣。一个明朗似日，一个平静似月——本该相冲，却又奇异的相合。

他们不带江湖儿女的戾气，杯弓蛇影；却也不似一般商贾，铜臭相伴。

开头进来的白衣青年还未寻桌便招呼"茶酒各一碗，小菜随便一碟。"

我还没来得及答复，旁的那个就开口纠正:"两碗茶，一碟花生。这是茶铺。"后半句显然是解释给同伴。

他们选了角落的话位置，竟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而当那把尚未出鞘的莲纹剑置于桌上，所有人又默契的收回了探究，茶铺里一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只余他们两个的声音异常清晰，毫不遮掩。

"放着快意江湖的日子不过，非得穿身官服把自己套住。"

这人筷子扒拉着花生粒，扔了一粒在嘴里，咔嚓咔嚓嚼的声音听得我骨头犯痛，可被他死盯着的人端着茶碗，开口平稳:"剑仙洒脱不羁无拘无束，可狄某却已是习惯了。"

周围似乎有着抽冷气的声音，可这也盖不住回复者的漫不经心，转折间尚有笑意"也罢，李某自当奉陪到底。"

"不过，等此间事了，你可不许再用茶敷衍于我。定要痛饮三日，不醉不归。"

"这是自然。你此次需行事谨慎，不可意气用事。"

"你还信不过我?"

"我怕你忘了答应我的。"

3.

待他二人结账出去，茶铺里轰然炸开了锅。

青莲剑仙李白，御前侍卫狄仁杰的名号此起彼伏。可比起叁俩激烈争论的，更多人是扔下铜钱匆匆离去。

我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却在收拾桌上空碗空碟时恍然发觉——他们饮茶时，茶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哪怕这茶铺内外，细雨夹着风。

细想之下我的后背被冷汗浸透，隐约好像明白了那两个名号所含的重量。

我不觉得这是荣幸，我讨厌麻烦。

所以我殷切的希望，他们不要再来。

毕竟这个乏善可陈的小镇最不缺的就是来回的过客。

4.

那袭白衣再度出现了，和他那从不离身，也不出鞘的青莲剑。

还是那个角落，也依旧是茶酒各一碗。不同的是解释数次之后我终于学会了默不作声的给他上两碗浓茶，一碟小菜。

我知道他不会在意喝了什么。

因为他甚至还会用茶水在木桌上赋诗。

我猜他只是在等人。

如此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我拿着他每次都多给了许多的碎银进了酒楼，买了两坛梨花白，是最昂贵的那种。

其实我不懂酒，也不知道那掌柜说得一季里最上成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固执的觉得如雪般洁白的梨花才适合，哪怕酿成酒之后颜色不在。

但香气总归是再的吧，我想。

5.

在我给他真正上了一碗酒之后我就知道，他是真正的爱酒之人。这让我不后悔坏了店里的规矩。

最开始他对我给他上酒这事显得诧异，却没多问缘由。

我见他嗅着酒香眸子就更耀了几分，可竟只是用指尖抚摸着碗的边缘，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叹了口气，终究没喝。

他日日都来小坐一会儿，我便日日在角落的位置给他备上酒菜茶。

但每次最后我去收拾，除了小菜，其他竟都丝毫未动，银子反倒是留的大方。我不知道他是真高估了这些用铜板衡量的招待，还是说财大气粗到不在乎。

谁让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的心思，我实在琢磨不透。

我也不会去琢磨。

6.

相安无事久了，我竟忘了对于麻烦的避之不及，所以麻烦便找上了门。

日里有七八个汉护拥着一个似翰莞中学士一样斯文的人来了，可我却知道他决不是个学士，没有学士会来这样一个混乱的小镇，选一个角落里的位置的。

"茶铺竟有酒香，妙哉。"

这人很高，很瘦，穿着极考究。可喝了我原是为他人备下的茶的动作也无半分客气，是与清癯瘦削的脸上的病容是截然相反的豪迈。

"这是小友替李某备下的，一碗值五十两。"

那被人团团围住的位置上忽然多了袭白衣，筷子稳稳夹着粒花生往嘴里送，茶铺里这么些人，竟没有一个看清楚他是怎么来的，就好像他原本就端坐在哪儿，别人才是不速之客。

一时间惊呼四起，丢下茶碗准备回走的人也纷纷起身，掩面而去。

那学士一样的家伙倒是平静，伸出戴着汉玉戒指的手放下一张银票，价值一瞧就知道比李白胡扯的五十两高上不知多少。

可我看他竟摇了摇头"李某说的是黄金五十两。"

"竟未听说青莲剑仙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吴钩剑，雁翎刀，鸡爪镰……几条大汉手上都多了反光的利器。

"只听说青莲剑仙喜欢拆人家房子，还偷鸡摸狗。"

"这世上，你未见识，未听说过的有很多。"

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阔别数日的御前侍卫出现在那里，双手负后。

"可惜你再没有机会见识了。"

当令牌迎面袭来之后，我已无缘见证这场据说改变了西南势力格局的战斗。

但是我看见了青莲剑仙嘴角的笑意。

7.
"你是不是得跟我解释一下，他怎么对你的事如此清楚，开始还对你如此客气。"

我从一连串怪梦中醒来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后面还跟了一句无奈的应答，语速稍缓，句末是一声叹息。

"江湖上有些传闻没错。比如他是我的师兄。不过这次之后，便是彻底恩断义绝了。"
"他要受一辈子牢狱之苦。"

我睁开眼瞧见熟悉的茅草穿插在屋顶，心中不知为何竟闪过一丝庆幸大约是因为他们至少没拆了我的房子

——要知道江湖人打起架来，可是不管不顾的。

"你的师兄?得了罢，你俩可是半分相像也无。倒是可怜了我了，现今被叫成了朝廷的走狗。"

我终于分辨出他们的声音原是在门外渐近，忙手肘撑住床板半支起身，却架不住头脑的昏沉又倒了下去，牵出一道闷响，门也吱呀着被推开。

"小友你醒了?当时情况紧急，狄某向小友出手实属无奈。还望小友海涵。"

我哪里有福气受这等人的礼?
忙摆手避了过去。恍惚中目光刚落到茶盏这人就已一步自门口跨了过来，手执茶壶"小友可是渴了?这些日太白麻烦你照料了。"

那边被提及的人背着光，青莲剑斜挎腰间，口含草枝憋出一声笑"怀英，答应我的要求可还未曾忘吧?"

"自然不敢。"我不知道我看到的一丝僵硬是不是错觉，但后来的释然绝对不是。

"痛饮三日，不醉不归。"

8.

我的茶铺歇业了三日。

第一日收拾残局，第二日成了他们拼酒的道场，第三日散去满室酒香。

我没瞧错，李白是个真真正正的爱酒之人，而狄仁杰偏是个真真正正的"厌"酒之人。

可就是这么两个态度截然相反的人，在我的茶铺里饮了一坛又一坛。

看着他们俩，我总觉得若非是青莲剑仙，是谁也无法让御前侍卫饮下这么多的——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同样的，若是换了个人青莲剑仙定然也是无法如此畅快的。

直到他们双双醉了，我才惊奇的发现，这两人的酒量竟然是不相上下，皆是拿到外面叫人望尘莫及的水准。

甚至到最后，青莲剑仙还嘟嘟囔囔"你要记得，还有两日。"

我又觉得偶尔来些麻烦也不错了。

9.

在这个国家的西南有一个繁乱的小镇，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我在这个小镇有一家祖传的茶铺，一边卖茶一边听各色杂事。

滚水，粗茶，白饭，几碟小菜。这是对旅人的招待。

而始终留下的角落位置和几坛陈酿是留给故人的。

他们曾在那张桌上许下誓言，掺杂着茶酒的香气。

我在等他们的归来。

10.

"你还了官印，连官粮都吃不着拿什么赔我的名声?"

"用一世陪你。"

——————《掺香》END——————

感谢阅读。

灵感来源河图歌曲《掺香》

高考之后报考比赛旅游一直没能清闲，假期过半这才阔别很久重新回到lof把之前写完手稿没时间打的文打出来了。

这篇是说书人系列的第二篇。
写了想了很久的江湖。
却觉得大约还是没有那种味道的。拙作献丑。

给所有能看完不骂我的小伙伴鞠躬了。

这里还是爱你们的迟归，现更名江慕寒。

比心
biu——❤❤❤❤❤❤❤❤❤❤